几次给老人“送材料”时,好奇心已促使我把这栋板屋窥得一干二净。打满补丁的屋内,勉强地挤着一张铁架床和几件木制家什,铁床上竟还有被褥,只是颜色可疑,我猜有几位院里人应该会觉得它们似曾相识才对。老人极尽所能地废物利用,甚至给小屋安上了灯泡,但至于电从何来当然不得而知。
不知从何时起,老人已经住进了机关大院。
虽说是“住”,他却也不是大院的正式居民,算是“非法入境”吧。老人的“住宅”就搭在院墙边,不远便是居民们自发形成的天然垃圾场,里面的“内涵”可还是相当丰富的。我常想,老人“建屋”与“装修”的材料,十有八九是发掘于此。
几次给老人“送材料”时,好奇心已促使我把这栋板屋窥得一干二净。打满补丁的屋内,勉强地挤着一张铁架床和几件木制家什,铁床上竟还有被褥,只是颜色可疑,我猜有几位院里人应该会觉得它们似曾相识才对。老人极尽所能地废物利用,甚至给小屋安上了灯泡,但至于电从何来当然不得而知。
院内住的领导们总是行色匆匆,没人有空去理会这自生的“违章建筑”。况且老人也十分自觉,天天拖着七拼八凑的大扫把美化院容,大院等于得了个义务清洁工。
我没细看过老人的容貌,我想没人细看过。我只知道他应该已经很老了,老得头上连一丝深色也没有,白花花一片。我也没听过老人开口,连声咳嗽也没有。每天听到的,就只有大扫把划过地面时的唰唰声。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扫过去。老人穿着总也不换的灰衣,拿着总也不坏的扫把,模糊在人们的视线之外。他常独坐在板屋旁那棵老树下,面对着粗壮的树干沉默。我曾猜测这是否也是一种交流,旧日的故事也许只有经历过同样漫长岁月的生命才可以理解。老人对大树“说”了什么呢?那也许会是可以写成一部厚书的往事,但能够翻阅的,却只有老人与树了。
秋季里的一天,老树倒下了,被连根挖起。那片老树生长了一辈子的土地,被浇上混凝土,建成了停车场。老人也不见了,因为他的屋子也在停车场的“势力范围”之内。于是,那把总也不坏的大扫把,终于也被丢弃了。
新上任的清洁工是个不知从哪请来的年青人,干没两天就招呼也不打一声地溜了。大院渐渐布满烟尘,终于有人记起老人,却连名字也不知怎样提。熟悉老人的,也许只有曾经的老树和七拼八凑却经久耐用的打扫把,它们已经不知被弃于何处,正如老人,偌大的城市,不知他又去了何处容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