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年以前,家乡台州的一个广播电台曾有个叫雨点的女主播,她主持一档心灵节目叫“你的故事我的歌”。这类节目都很煽情,雨点的也不例外,但我却很喜欢听。和别人不同的是,雨点总是播读那些青春男女的感情故事,虽然哀伤,却不颓废,读完故事的时候她会略带感伤的稍加评论,然后轻快地笑几声,放一段音乐。往往是老歌,不限国度。

  

  喜欢一样东西真的不需要太多复杂的理由。即使到了今天,我也没法确切的说出自己喜欢这档节目的原因。可能是对故事本身的迷离凄美感同身受,也可能就因为雨点的播音风格特别适合我。那些夜晚,哪怕已经昏昏欲睡,我还是开着收音机,让雨点溪水般的声音陪我度过子夜时分。

  

  我敢说,有很多人都曾经这样度过无数个夜晚,但没过多久,雨点的节目就如同那个城市的雨季一样消失了,她本人也不知去向。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我每晚失眠到半夜,有时九点多就睡着了,但是一点多的时候就又醒来,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打开收音机,却再也听不到那个令我平静的声音了。

  

  幸好,雨还是依旧下 。

  

  江南的雨,自由洒脱。有时一觉醒来,发现雨点敲打在窗棂上,冰凉的雨丝带着晶莹的白光,在空中飘逸;有时在凉亭子里看书,突然一阵大雨,雨柱如轻灵的剑,在密实的竹林子里闪动,珠玉般的雨点撞击在竹叶上,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也有时候,在窗前看校园,会看见一张巨大的雨帘慢慢地移过来,雨点狠狠地击打着地面与建筑,城市陷入一片雾海。

  

  最喜欢的是深夜的雨,刚睡了一半,突然醒来,发现下雨了,就如雨点的节目一样准时。雨从黑黑的高高的天空飘落,显得那么遥远而神秘。很多时候我都觉得那样的雨不够真实,散落的雨点仿佛满天的星光。然后我就思绪恍惚,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乡。

  

  那样的夜晚老是做梦,梦见自己坐在一叶扁舟里,在南国浩瀚的江河湖海间漂泊;梦见自己身无长物,在酒旗飘摇的千村万落里行走。从没想过这样的梦境预示了什么,只知道那是种享受,身心都有一种懒洋洋的舒畅,第二天起来,就会觉得神清气爽。

  

  因为爱雨,也爱上了多雨的城市。我有一座幻想中的城市,这座城市老是下着清新的雨。雨点从阴凉的高空坠落下来,只为了敲击地面,在空中逗留的时间很短。雨中的城市别具美态,街灯影影绰绰,仿佛一艘在雨中的大海上航行的巨轮。

  

  在不同的城市里,常常能遇见同样的雨。当整个江南都笼罩在雨幕之下的时候,哪怕我再怎么在不同的城市间穿行,心里还是同一种思绪。去年年关我回家转道杭州,在那里过了一夜。整个杭城都被雨丝缠绕。一个朋友发短信过来说台州也在下雨。我突然有一种温暖的感觉,回复说:“就算全世界都在下雨,我仍会和你在一起,手牵手,看整个世界的荒芜。”

  

  朋友回复说:“别肉麻了,去看西湖吧,做个好梦。”

  

  我想朋友未必会明白我当时的心境。第二天,浙江快客驶出杭州的时候,我看到了雨中的钱塘江。远处的雾海里传来马达声。听着这一切,看着这一切,心里怦然一动,突然回忆起了那个叫雨点的女子主持的节目,自己曾经那么喜欢听。在这些年的辗转里,我已经逐渐蜕变,不再痴迷于一件东西,最爱的也在已不是半夜收听心情节目,而只是爱雨听雨,和在烟雨里游离。

  

  我头枕在座椅的靠背上,在心里对自家说,那就是十七八岁时的自己啊。然后轻快的笑几声。雨点虽然不知道哪里去了,但我的故事,还得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