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当我决定去支援西部的时候,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悲壮,只是在一张薄薄的纸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就看命运之神把我分配到何处。当列车在崇山峻岭中行驶了十几个小时,到达贵州的某一个不知名的小站的时候,看着周围满是的山,当初的雄心壮志似乎都已消减大半,然而,这里还不是终点,又做上汽车,颠簸了几个小时之后,又是漫长的步行。当到达目的地的时候,离出发已经有三四天的光景了。

  

  假如你是一个画家或者诗人  的话,你一定会赞叹这里的风景如画。但若你是一个青年人,特别是一个已经在喧闹大案城市中生活拉十几年大案青年人,就应该不会有这样的闲情逸致了。特别是当你想到自己就要在这里生活两年的时候,心里就更加没有着落了。唯一有的句只有后悔:实在悔恨自己当时不应该冒充英雄的。因为大凡英雄都不见得是有什么好结果的。然而,所有的悔恨都已经于事无补,就只有把这种悔恨藏在心底。

  

  我被分配到一个离乡政府有一百多里的小村子,这里一共有五十多户人家。学校在这个村子的中间。与其如说学校,更不如说是拼凑在一起的两间房,里面的桌椅都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那种破烂的长条形桌椅。在这两间屋子中,一间是教室,另外一间就是我的宿舍了。既然已经分到这里了,就必须要面对这里的一切,我仔细的观察这里:这实在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外面的繁荣与这里全不相干,外面的信息这里也全然不知道。不要说什么手机电脑的不能用,甚至连要寄一封信,都要走几十里的山路。假如外面的世界是一个圆,这里的世界是一个圆,那么这两个圆的位置永远是相离的。住在这里的人,仿佛是已经被现代文明所忽略的原始人了。

  

  当十七个孩子看见我的时候,那种眼神是充满诧异的,但是当村长告诉他们我是从城里来的大学生,专门来给他们当老师是时候,他们  的眼神又充满了羡慕和感激。我分明知道,这种眼神,我在电视了见过了很多次。也正是因为这种眼神,才使我毅然决定在大学毕业后一定来支援西部的。这种也是我在对这里的物质条件极度失望的情况下在精神世界里的唯一的安慰了。因为我知道,我可以带给这些孩子他们所渴望的知识和思想还有许多新奇的事物的,我会倾尽一切的奉献该他们的。

  

  在我给这些孩子上课以后才深深的感觉到,这里的孩子就像这里的山,就像这里的水,是那么的朴直和真实。与城里的孩子相比,山里的孩子的见识没有他们宽广,但这里的孩子却更加愿意用心去学习,用心去体会,用心去感受。我可以自豪的说,在我给他们上课的两年时间里,我从来就没有那么轻松自在过。我不愿意说我是这些孩子的老师,我更愿意说我是一个给他们讲故事的人,而故事里的主角,永远都是这十七个可爱的孩子们。这些孩子大约也不仅仅把我当老师看,他们愿意与我分享他们的每一个小秘密,与我分享他们的每一点滴的进步。春天,他们带我去看这里的山山水水;夏天,他们给我带来各色的野花布置我那原本丑陋的宿舍;秋天,他们给我带来各种水果让我品尝;冬天,他们带我去看这里银装素裹的冰雪的世界。

  

  才开始的时候,我原本以为在这里生活是艰苦的,不可忍受的。但事实上却不是这个样子。当这个村子的人知道我是城里的大学生,专门来教他们的孩子的时候,他们总希望可以为我做点什么来表达他们对我的感激。甚至可以说他们是一直在找机会要来感谢我。当我的衣服破了,他们会主动帮我清洗;当他们的鸡下蛋了,他们一定会给我送几只过来;甚至他们谁家做了像样的菜都要给我送一些过来。每当过年过节的时候这里的乡亲更是争着要我去他们家里玩。在这里的两年,这里的父老乡亲给了我一辈子都不能忘记的无微不至的关怀。也许这在乡亲们看来是理所当然,然而于我,却是一种莫大的肯定和认同,这常常让我感动的热泪盈眶。

  

  当初来的时候一定没有想到过来这里支教的两年会过的这么快,更没有想到的是我会在这个我曾经认为是穷乡僻壤、穷山恶水的地方留下这么深厚的感情,然而时间还是毕竟还是那么快的就到来了。我走的那天,孩子们围着我哭啊,闹啊。他们原以为我会教他们到小学毕业,他们原以为我会带他们去城市看什么是火车,什么是飞机,什么是电脑……走的那天,乡亲们也都来到了学校。村长说:娃呀,到这里来的两年让你受苦了,我们亏待你了。让你受苦,我们对不住你。说完,就深深的把腰弯了下去。这时候乡亲们都朝我鞠躬……孩子们依旧在哭,而乡亲们却用这种最朴素的礼节表达他们的一切。我僵住了,我的眼泪肆意的往下流。这两年来我都做了些什么啊,值得他们——这里的孩子和乡亲那么的感激!也许他们要感激的不是我,而是一种最朴实的对知识对人才的尊重。我把我的手机、电脑都留给了孩子们,虽然这里根本就不能用,他们也都不会用。但我知道,迟早都会有那么一天,他们都会成为这些东西的主人。到那时候,西部就发达了,他们  的一切也都好了。

  

  我为了自己的生计必须离开,然而这里的孩子为了他们的未来,为了我们西部山村的未来,必须要好好学习。我走了,但我知道,在我的身后,一定会有更多的更优秀的大学生会来。这些山里的孩子,迟早都会走出大山而担当起建设社会主义的重任的!

  

  现在我回来已经有两年了。但那里的孩子还依然给我写信,依然叫我老师,依然和我分享他们的喜怒哀乐。同时还附带着他们父母对我的问候。每当我捧着这些信的时候,,我就充满了从未有过的幸福和满足;就感到自己当初去西部的决定是多么的正确和英明。然而,我的头脑毕竟还是清楚的,我知道,我实在没有为这里的孩子做些什么的,没有为这里的乡亲做些什么的。我不能永远和他们在一起,我不能亲眼看见这些孩子们上高中,大学。  我能做的仅仅是那一点点,一点点。

  

  我真的希望有一天,我还有机会再回到贵州,回到我当初所在的学校,看看那里的我的学生,还有那里的我的乡亲。也许那个时候,那些孩子都已经是高中生,大学生了,那时,那里的父老乡亲也都真正的过上小康了。

  

  真的希望能回去看看,就算是梦里也好!